□刘子华

刘金阶老人

这是一次十分特殊的拜访。

早在一周前，我就约华容原县委书记、岳阳市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郭健康去华容看看。郭主任问我看什么，我说看一个特殊身份的人。

这是个春光明媚的晴天，我陪同郭健康主任从岳阳出发，越洞庭，过君山，直奔禹山镇瓦圻村。镇党委书记付祖云，瓦圻村支部书记苏宜富热情地接待了我们。

我们专程拜访的老人叫刘金阶，说起来，我认识刘金阶老人是23年前的事。

1998年，“长江孤岛”小集成垸溃垸后响应党中央、国务院的号召，平垸行洪成建制整体移民。华容县委书记郭健康作为“班长”，带领县委、县政府一班人，克服了任务艰巨、经验缺乏的巨大困难，按期完成了移民任务，受到了国务院领导的高度赞扬，成为了全国移民工作中涌现出来的少见典范。同时，也成为了湖南省1998年移民工作中最为耀眼夺目的闪光点。为了歌颂移民工作中涌现出来的先进典型，让人们更加清楚地了解移民工作的酸甜苦辣，湖南卫视99年春节联欢晚会筹备组派出了以副台长陈先绪为领队的采风团深入集成灾区，创作以移民为背景的节目。

我当时任县委宣传部副部长，负责全县新闻宣传工作，因为事关重大，县委书记郭健康指示我负责全程接待。我陪同艺术家们在集成乡大港村采访了74岁的刘金阶老人。国家一级剧作家、电影《乡里妹子》编剧彭铁森与他谈得异常亲热，到最后，他俩竟拉着手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刘金阶1947年当兵，属第四野战军128师382团，从东北一直打到南方。在解放海南岛的战斗中，他同战友们一起，与敌人猛烈交火，从山上打到了水里。战斗结束后，从水里只上来了十几个人，大部分战友都英勇牺牲了。由于受炮弹巨大爆炸声的影响，他几个月失去了听力，后来才慢慢恢复一些。他怀里现藏有三枚军功章，1955年，退伍回乡务农。

移民搬迁指挥部的同志讲了这么一个故事。刘金阶为了移民经费，找村会计吵。会计跟他解释，他不听，并不由分说打了会计一个耳光。会计问他为什么打人，他理直气壮地说：“海南岛我都打过，我为什么打不得你！”他又找到村支书，村支书只得耐心跟他做工作，他还是不听，又打了村支书一个耳光，村支书问他为什么打人，他说：“我刚才都打了人，为什么打不得你！”后来，通过做深入细致的工作，刘金阶终于同意移民搬迁。彭铁森感慨万千，以他为原型，创作了一个小品《老兵的荣誉》。

我再次见到刘金阶老人是2018年。

5月13日，华容县作家协会组织部分作家对美丽乡村建设和农村“空心房”整治进行专题采风活动，我受邀欣然参加。

第一站来到了禹山镇瓦圻村。下了车，一溜儿新中式徽派建筑风格的房子跃入眼帘，让人眼前一亮。采风团有40多人，我边走边用手机拍照，慢慢地掉在了最后面。我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忽然，我的眼光被一位老人吸引。

老人坐在阶基上，手里拄着一根红色拐杖，身后是漂亮的新房。说不清什么原因，我心里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快步上前。他说他不是本地人，是从集成大港村移民来的。我脑海中电光一闪，我说您是不是姓刘，他说是的。我说您是不是叫刘金阶，他望了望我，笑眯眯地说是的。陪同的村干部十分好奇，问我是怎么知道他名字的。我说，我凭感觉猜的。这位年轻的村干部瞪眼看着我，仿佛看一个外星人。

几乎是弹指一挥间，整整20年过去了，刘金阶老人已94岁高龄。我问起20年前带艺术家采访他的事，他说还记得。我问他还记得我吗，他扭过头，看了看我，嘿嘿笑了，说真的不记得了。一位90多岁的老人依稀记得20年前的一件事已实属不易，但要记住只有一面之交的一个人，确实太困难了。而我对他的印象却十分深刻，我清楚地记得，老人单单瘦瘦，情绪激动。我把他的三枚军功章郑重地摆在水泥预制板上拍照，此时，夕阳西下，老人花白的头发染上了金色，一脸肃穆，这个镜头让我终生难忘。

从此，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刘金阶老人，并表态每年来看望老人。

郭健康当时任华容县委书记，是平垸行洪整体移民的主要决策者。他见了刘金阶老人特别激动，问了老人的现状。老人前几天生病，精神不太好，耳朵听力也有问题。63岁的儿媳胡元骄代公公介绍，他家住的新房125平方米，很宽敞，住这么大的房，个人只出了一万五千元，衷心感谢党的政策好！

郭健康说：“你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你们为长江治理、保护一江碧水作出了牺牲，你们是最可敬、最可爱的人，向你们致敬！”

说话间，胡元骄从卧室找出公公的3枚纪念章，一枚是“华北解放纪念”，一枚是“解放海南岛纪念”，刘金阶老人立三等功一次。郭健康接过一本军人证件一看，有了惊人的发现，上面清楚地填写刘金阶的出生年月是1920年，发证机关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华容县人民武装部”，发证时间是1973年9月25日。也就是说，刘金阶的实际年龄是101岁！

临走时，郭健康问刘金阶有什么困难，儿媳胡元骄说，现在公公年岁已高，体弱多病，希望政府能解决一点困难。郭健康表态，一定亲自去找相关部门反映。他从口袋里掏钱出来，表达了心意。

郭健康依依不舍地与刘金阶老人道别，他离开华容已有20年，退休已10年，但他一直惦记着集成移民，时刻关注他们的冷暖，我深为感动！

故事还没有结束。

郭健康从瓦圻村回来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迅速起草了一份报告，报告的主要内容是，鉴于刘金阶老人劳苦功高，情况特殊，恳请相关部门给予适当照顾。他委托市人大常委会的工作人员，将报告递交给了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谈正红。谈正红迅速将报告批示给了市退役军人事务局，局长胡玮高度重视，指示华容县退役军人事务局迅速进行调查研究。华容县退役军人事务局领导立即上门了解情况，刘金阶老人已按“解放战争时期入伍的在乡复员军人定期补助”最高标准，每月将钱打到了他的银行卡中。华容县退役军人事务局从2019年成立以来，每逢“八一”和春节，都安排了专人上门慰问。鉴于刘金阶老人年事已高，体弱多病，家庭经济困难的特殊情况，华容县退役军人事务局决定将其纳入常态化走访联系对象。按照“一人一策”原则，想方设法为刘金阶提供帮助，尽心尽力排忧解难。

刘金阶老人和他的家人对华容县退役军人事务局的答复十分满意。刘金阶高兴地说，我已经一百岁哒，沾共产党的光，我还想多活几年。